作者 / 鄭峻

短短一周時間，天天新聞都有馬斯克。

有前沿科技，有業(yè)績發(fā)布，有收購交易，有國際時事，還有火箭升空。無論什么新聞，無論是紅是黑，馬斯克都牢牢抓住媒體的關注焦點，始終占據(jù)網絡的頭部流量。這就是全球首富馬斯克，也是頭號網紅馬斯克。

又打算原價收購

就在他和推特的訴訟開庭前，馬斯克又改變了主意，打算繼續(xù)收購推特，而且還是原價。這起全球首富斥資 440 億美元，個人收購最具影響力社交媒體的天價交易，就像是一出漫長又狗血的肥皂劇，在過去的半年時間來回反復，不斷出現(xiàn)新的劇情，如今又有了新一季。這會是大結局嗎？誰也不知道。

根據(jù)推特本周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 ( SEC ) 提交的信息，馬斯克團隊已經主動聯(lián)系推特，擬議以繼續(xù)以每股 54.2 美元的報價收購推特。雙方仍在繼續(xù)商議具體交易條款，馬斯克團隊試圖在交易條款中加入債券融資的相關條款。

假設雙方最終就具體條款達成一致，那么馬斯克將繼續(xù)按照今年 4 月底達成的價格完成交易，推特也會撤銷在特拉華州法庭對他的訴訟。收購交易完成后，推特將從納斯達克退市，成為馬斯克的個人資產和旗下企業(yè)。

有趣的是，最初是馬斯克強行收購，推特董事會拒絕出售，還推出了毒丸計劃；等到推特董事會同意出售，馬斯克又改變了主意，單方面宣布取消交易；等到推特宣布起訴馬斯克，現(xiàn)在雙方就要上法庭了，馬斯克又打算推進交易了。

按照此前特拉華州衡平法庭的安排，雙方將從 10 月 17 日開始為期五天的法庭訴訟大戰(zhàn)，由衡平法官來做出快速判決。而本周四則是馬斯克宣誓作證的日期，他必須就收購推特的問題做出一系列如實陳述。

特拉華州衡平法庭是美國最具盛名的商業(yè)法庭，因為絕大多數(shù)美國公司的注冊地都在特拉華州，這里的商業(yè)法也成為了美國實際上的聯(lián)邦商業(yè)法。而按照法庭此前關于收購毀約訴訟的判決先例，馬斯克很有可能會被下令強行完成交易。

就當外界以為雙方即將對簿公堂時，馬斯克卻突然轉變態(tài)度，主動接洽推特提出繼續(xù)按原價收購，試圖在聽證之前撤銷訴訟。消息傳出后，推特的股價急劇飆升 20%，已經回升到了 51.3 美元的近期高點，非常接近馬斯克最初報價的 54.2 美元。

2018 年馬斯克虛假宣布私有化，讓特斯拉空頭們損失慘重

不守規(guī)則的首富

馬斯克行事向來我行我素，不愿受規(guī)則約束。即便是頂頭監(jiān)管的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和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 ( NHTSA ) ，他也一樣照噴不誤。只有具備強制約束力的法庭命令，才能讓他被迫低頭面對 " 不公 " 的現(xiàn)實。

上一次馬斯克被迫低頭還是在 2018 年。由于在推特號稱獲得融資私有化特斯拉，導致諸多空頭損失慘重，在幾乎肯定遭到欺詐起訴的情況下，馬斯克被迫與 SEC 達成和解，接受了一系列條件：繳納 2000 萬美元罰金，辭去特斯拉董事長職位，改組特斯拉董事會，涉及特斯拉的推文要接受公司律師的預審等等。

馬斯克原本想和 SEC 訴訟到底，但華爾街的威脅讓他不得不低頭。按照他今年在 TED 上的回憶，如果他不和 SEC 達成和解，銀行就會撤回對特斯拉的融資保證，當時資金極度緊張的特斯拉可能會面臨破產。" 這就像是有人拿槍指著你孩子，我只能被迫承認自己撒謊，這是為了救特斯拉。"

顯然，馬斯克對此并不服氣。在特斯拉走上巔峰，他成為全球首富之后，馬斯克再次提起訴訟，認為 SEC 限制了他的言論自由。但令他失望的是，今年年初，聯(lián)邦法官駁回了馬斯克的上訴，要求他繼續(xù)遵守與 SEC 的和解協(xié)議。現(xiàn)在馬斯克還是無奈要讓律師審閱涉及特斯拉的推文。

今年 4 月 14 日，馬斯克正式向推特發(fā)出 440 億美元的收購要約。他在 SEC 提交文件中無比霸氣地表示，自己對推特管理層毫無信心，必須要收購才能改造推特。雖然推特董事會很快推出毒丸計劃，但分散的股權機構讓董事會缺乏必要的投票權，在馬斯克聯(lián)合諸多機構投資者的施壓下，最終在 4 月 25 日接受了收購要約。

那個時候，馬斯克看似志得意滿，推特已成囊中之物。外界更為關注的是他將推特收入帳下后，會怎樣對這家社交媒體平臺進行改造，美國社會關注的焦點是馬斯克是否會推翻推特目前的內容管制政策，讓前總統(tǒng)特朗普以及諸多右翼人士回歸推特。

在隨后的兩個月時間，盡管不斷和推特管理層發(fā)生摩擦，就虛假賬戶問題發(fā)生糾紛，馬斯克還是以未來主人的身份參加了推特員工見面會，談到了未來的裁員計劃、回辦公室工作要求以及對推特的改造設想。6 月 3 日，這一收購交易通過了美國監(jiān)管部門的審核期，掃清了監(jiān)管障礙。

今年 7 月，馬斯克卻單方面宣布撤回對推特的收購要約，官方理由是推特隱瞞了虛假賬號的比例。對他不利的是，馬斯克在 4 月 25 日迫使推特董事會接受收購時，似乎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主動放棄了盡職調查，還授予了推特起訴的權利。隨后推特就在特拉華州提起訴訟，要求強制他完成收購交易。

試圖打七折收購

或許，馬斯克不愿公開承認的是，自己放棄收購推特的真正原因是股市動蕩。就在他和推特董事會達成 440 億美元收購要約之后，美聯(lián)儲連續(xù)大幅加息導致股市劇烈下挫，推特和特斯拉股價都一度下滑了近三成，推特市值甚至跌破了 300 億美元，讓 440 億美元的收購報價顯得過高。

特斯拉股價大幅下跌，馬斯克個人資產縮水超過 600 億美元。這意味著馬斯克繼續(xù)完成收購需要承受雙倍的損失，因為他需要低價拋售特斯拉股票來籌集絕大部分收購資金。更雪上加霜的是，馬斯克抵押了超過 8000 萬股特斯拉股票用于保證金貸款，股價大跌還會迫使他向銀行追加抵押保證金。

或許馬斯克自己也清楚敗訴的可能性。據(jù)美國媒體爆料，在馬斯克宣布撤回對推特的收購要約，推特提起訴訟之后，雙方團隊私下一直保持著溝通。

在過去幾周的談判中，馬斯克團隊曾試圖要求推特下調 440 億美元的收購價格，甚至砍價到了 310 億美元，相當于打七折完成收購，但遭到了推特方面的拒絕。不過，雙方在不斷接觸中逐漸縮小差距，最近幾乎將價格降低到了 396 億美元的價位。

重新擬定價格在收購交易中并不罕見。有趣的是，馬斯克的律師正是來自 2020 年代理 LVMH 與蒂凡尼收購訴訟戰(zhàn)的律所，那也是一起狗血不斷的訴訟糾紛，但最終還是以完成收購告終。

2019 年 10 月，LVMH 達成協(xié)議斥資 145 億美元收購蒂芙尼，但一個月后蒂芙尼股東嫌棄收購價格太低，雙方又以 162 億美元達成新協(xié)議。2020 年新冠疫情爆發(fā)，導致蒂芙尼業(yè)務大幅下滑，雙方第二次就收購價格產生糾紛，同樣在特拉華州衡平法庭提起訴訟，最終 LVMH 還是以 158 億美元完成了收購。

看起來，馬斯克并不希望進入訴訟程序。與其等到法院判決，被強制完成交易，還不如自己主動完成交易，至少還能爭取個積極主動，繼續(xù)維持自己的成功人設。而按原價完成交易，這正是推特董事會的訴求。

馬斯克前妻也慫恿他收購推特

馬斯克的朋友圈

此外，馬斯克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隱私遭到曝光。由于推特對他的訴訟，特拉華州衡平法院本周公布了一份 151 頁的證據(jù)文件，其中包括了馬斯克與好友就收購推特相關的數(shù)百條短信和電子郵件來往，讓外界看到了這位全球首富收購推特幕后的諸多細節(jié)。當然，馬斯克團隊也要求推特提供了關于虛假賬號的諸多內部郵件記錄。

馬斯克被迫公開的這些通信記錄涉及到他的諸多圈內好友，其中包括推特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兼前 CEO 多西 ( Jack Dorsey ) 、甲骨文創(chuàng)始人埃里森 ( Larry Ellison ) 、風投大亨馬克 · 安德森 ( Marc Andreessen ) 、頂流播客主羅根 ( Joe Rogan ) 、他的兄弟金寶 · 馬斯克 ( Kimbal Musk ) 。

他的這些好友大多都鼓勵和支持馬斯克收購推特，對其進行 " 言論自由 " 改造，不僅積極出資支持，還提出了具體的改造計劃。安德森在短信里承諾馬斯克，自己會無條件提供 2.5 億美元支持他收購。而當馬斯克詢問埃里森是否愿意投資推特時，埃里森直接答應給他 10 億美元，或者讓馬斯克自己說個數(shù)。

知名天使投資人卡拉卡尼斯 ( Jason Calacanis ) 為馬斯克詳細列出了收購推特之后的幾大改造計劃，包括把推特總部從舊金山轉移到德州奧斯汀，推出推特會員計劃，與創(chuàng)作者進行內容分成，公開平臺算法，以及讓網紅向粉絲帶貨等商業(yè)模式，甚至建議馬斯克為收購推特公開募資。但這個想法遭到了馬斯克的斷然拒絕，因為他覺得這會讓自己看起來很挫敗。

看起來，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多西也站在了馬斯克一邊。從一開始他就支持馬斯克加入董事會，隨后又支持馬斯克將推特私有化。由于在推特沒有設置超級投票權，多西的持股 2.5% 無法有效控制推特，被迫在外在投資者的施壓下辭去 CEO 職位。多西希望馬斯克收購推特之后，可以改變董事會一團散沙的局面。

推動馬斯克收購推特的人，甚至還有他的前妻、英國演員塔露拉 · 萊莉 ( Talulah Riley ) 。兩人兩次結婚兩次離婚，但依然保持著良好的私交。萊莉今年 3 月 23 日發(fā)短信給馬斯克，" 你能買下推特然后刪除它嗎？xx ( 親吻的代稱 ) 。請做點什么，對抗覺悟意識 ( Wokeism，指代歐美左派進步思潮 ) 。美國現(xiàn)在已經瘋了。我愿意做任何事來幫助你！xx。"

盡管馬斯克從今年 1 月底就大量收購推特的股份，但真正促使他下定決心收購推特的導火索是今年 3 月 20 日，美國右翼諷刺媒體 The Babylon Bee 因為公開嘲諷跨性別人士遭到推特短暫禁言，嘲諷推文也以 " 仇恨言論 " 被刪除。

得知此事后，馬斯克親自給 The Babylon Bee CEO 打了電話了解情況，并透露自己正考慮收購推特。當時他還沒有公開披露自己入股推特。正是在這一事件之后，萊利向馬斯克發(fā)短信，怒斥推特這一禁言決定是 " 瘋了 "。

推特 CEO 和馬斯克在 4 月 9 日的短信記錄

推特 CEO 要走人

這些通信記錄也讓外界看到了一個 " 天馬行空 " 的馬斯克。在和他弟弟的短信中，馬斯克提出一個瘋狂的設想，要把推特變成一個基于區(qū)塊鏈的短信系統(tǒng)，用戶必須支付一定金額的狗狗幣才能發(fā)布內容，這樣就不會再有垃圾信息，還能維護言論自由。不過十天之后，馬斯克又告訴自己的弟弟，" 區(qū)塊鏈推特的想法是不現(xiàn)實的。"

馬斯克會怎樣改造推特？除了一直高舉的 " 捍衛(wèi)言論自由 " 之外，他明確表示，自己計劃將推特打造成一個包羅萬象的應用。今年 6 月，馬斯克在與推特員工的見面會上曾經明確表示，計劃用騰訊微信模式來改造推特，吸引全球 10 億級別的用戶。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馬斯克和扎克伯格都很推崇微信這樣集通信、媒體、支付、通話等諸多功能于一體的超級應用 ( 這意味著估值提升數(shù)倍 ) ，但這樣的產品似乎并不受美國市場歡迎，Meta 過去多年多次新增功能的嘗試都無法獲得用戶認同。扎克伯格做不到的事情，馬斯克能成功嗎？

無論馬斯克打算怎樣改造推特，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推特現(xiàn)任 CEO 阿格拉瓦爾 ( Parag Agrawal ) 肯定會走人。從他 2021 年底上任時起，馬斯克就一直公開嘲諷這位多西的接替者。對于自己看不上的人，馬斯克從來都缺乏耐心。

今年 4 月初，馬斯克公布自己成為推特第一大股東，推特董事會隨即公開邀請他加入董事會。馬斯克卻在推特上公開嘲諷 " 推特要死了嗎？"，儼然以推特的救世主自居。通信記錄顯示，隨后阿格拉瓦爾發(fā)短信委婉提醒馬斯克，眼下避免發(fā)布這類對推特發(fā)展不利的內容。馬斯克毫不客氣地回懟阿格拉瓦爾，" 那你這個星期都干了什么？我不會加入推特董事會，這純屬浪費時間。我會直接收購推特。"

在多西的安排下，馬斯克和阿格拉瓦爾在 4 月 26 日進行了電話溝通。但在通話結束后，多西卻對馬斯克表示，他和阿格拉瓦爾顯然無法合作，后者行事太緩慢，試圖迎合那些無法迎合的人。看起來，多西也對阿格加瓦爾有著諸多不滿。

收購依然有變數(shù)

那么，現(xiàn)在是馬斯克收購推特連續(xù)劇的大結局了么？現(xiàn)在還是無法斷言。盡管馬斯克團隊提出以原價收購推特，希望避免與推特進入法庭訴訟，但卻附帶了另外一個條件，取決于馬斯克能否從銀行獲得債券融資。

今年 5 月，此前一個財團已經同意向馬斯克收購推特提供 130 億美元的融資，其中包括 65 億美元的高級擔保貸款、5 億美元的高級擔保循環(huán)信用貸款以及兩筆 30 億美元的過橋貸款。這個財團包括了摩根士丹利、美國銀行、巴克萊和三菱財團。

但這是 5 月份的時候，那個時候納斯達克綜合指數(shù)還在 13500 點的水平，美國國債收益率還在 2.8%。現(xiàn)在美國經濟正籠罩在衰退的陰影下，投資者的信心也處于低谷。納指已經跌到了 11000 點，美國國債收益率飆升到了 3.8%。由于銀行融資成本的飆升，他們可能無法銷售馬斯克收購推特的相關債券，馬斯克能否繼續(xù)獲得 5 月份的發(fā)債融資保證，或許是個未知數(shù)。

為了收購推特，馬斯克已經出售了價值 150 億美元的特斯拉股票，還從好友處獲得了 71 億美元的股權融資。如果他無法從銀行獲得足夠的債券融資，或許還需要繼續(xù)出售特斯拉股票來籌集資金。

波士頓 Riley Wealth 首席分析師霍根 ( Art Hogan ) 預計，馬斯克如果要完成收購推特，可能還需要再出售 20 億美元 -50 億美元的特斯拉股票，但具體套現(xiàn)時機和規(guī)模還無法預測。這種不確定性也會影響特斯拉投資者。

這場延續(xù)半年多時間的天價收購糾紛，馬斯克和推特目前是兩敗俱傷。因為陷入收購糾紛，業(yè)績沒有達到預期，推特不僅股價大幅下滑，更出現(xiàn)了員工流失潮，前景更是充滿不確定性。按照原價賣給馬斯克，是推特最好的解決方案。

而另一方面，投資者也擔心馬斯克會因為收購推特而分散精力，無法專注于特斯拉的業(yè)務發(fā)展，甚至帶來不必要的政治麻煩。特斯拉的股價在本周下跌了 10%，不過這主要是受第二季度交付數(shù)據(jù)低于預期所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