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鄭峻

劃重點：

僅僅兩年之前，他還被視為美國最炙手可熱的創業新貴，被媒體盛譽為 " 馬斯克第二 "。他親手創辦的新能源汽車公司被視為特斯拉的未來競爭對手，市值一度超越百年車企福特汽車，個人資產更是超過 80 億美元。兩年后的現在，他的公眾形象已經變成了聲名狼藉的騙子。他不僅被踢出了自己創辦的公司，更因為欺詐面臨著漫長的牢獄之災。

欺詐罪成立 難逃牢獄之災

在經過長達五個小時的法庭辯論之后，上周五美國紐約聯邦陪審團達成一致意見：美國新能源汽車 Nikola 創始人特雷沃 · 米爾頓 ( Treveor Milton ) 的四項指控中，有三項罪名成立，其中包括一項證券欺詐和兩項電信欺詐罪名成立。另外一項證券欺詐罪名不成立。

按照美國司法體系，陪審團負責定罪，法官負責量刑。米爾頓的具體刑期將于明年 1 月 27 日正式宣判，而他被定罪的每項指控最高刑期都是 20 年。雖然米爾頓并不一定會遭到頂格量刑，但牢獄之災卻已經是無法逃脫。

當法庭宣讀陪審團裁決的時候，40 歲的米爾頓不住地搖頭，看向旁聽席上的家人。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百億身家的 " 馬斯克第二 "，如今和伊麗莎白 · 霍爾姆斯 ( Elizabeth Holmes ) 一樣的聲名狼藉。未來等待他們的，都是漫長的監獄時光。

霍爾姆斯是硅谷血檢公司 Theranos 的創始人，因為 " 滴血驗百病 " 的神奇技術被盛譽為 " 喬布斯第二 "，企業估值一度達到 90 億美元。但隨著騙局被揭穿，如今 Theranos 已經破產，霍爾姆斯也被判多項欺詐罪名成立，將于下個月宣判刑期。揭穿她騙局的記者卡里約 ( John Carreyou ) 將這段丑聞寫成了《壞血》 ( Bad Blood ) 一書。

與霍爾姆斯類似的是，米爾頓也用一個個謊言，虛假宣傳自己的產品與技術，吹起了一個 " 氫能源車特斯拉 " 泡沫，騙取了投資者的信任，最終讓他們血本無歸。他對外展示的那些成熟產品和技術，只不過是一些研發過程中的半成品。

指控米爾頓的美國曼哈頓南區聯邦檢察官威廉姆斯 ( Damian Williams ) 在法庭上展示了米爾頓在社交媒體和公開場合的諸多虛假言論。檢察官對此表示，" 米爾頓一次又一次地對 Nikola 的投資者們撒謊。這就是欺詐。"

即便是他親手創辦的企業 Nikola，也急于和米爾頓脫離關系。在米爾頓被定罪之后，Nikola 發言人對外表示，公司很高興看到這一頁終于結束，未來會專注于執行目前的商業策略。Nikola 目前市值已經只有 10 億美元，他們還在配合美國政府的相關調查工作，并同意支付 1.25 億美元與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 ( SEC ) 就證券欺詐指控達成和解。

站出來指證米爾頓欺詐的證人還包括了 Nikola 的中高層員工以及投資者。幾位 Nikola 高層做證表示，他們一直對米爾頓的公開言論感到擔憂，因為其中存在著諸多失實之處。Nikola CEO 羅素爾 ( Mark Russell ) 在法庭上表示，為了讓米爾頓在社交媒體上閉嘴，高管們甚至一度更改了他的推特賬號密碼。

走入法庭等待宣判的米爾頓

效仿馬斯克 做特斯拉第二

在騙局謊言被揭穿之前，米爾頓一直精心打造著自己 " 馬斯克第二 " 的公眾形象。他從來不掩飾自己對馬斯克的模仿，人生軌跡、創業方向、產品定位、營銷風格都能明顯看出馬斯克和特斯拉的影子，甚至連名字都是在效仿特斯拉。

和馬斯克一樣，他也喜歡泡在社交媒體上，肆無忌憚地推廣自己的氫動力夢想與產品，言論風格充滿自信 ( 或者說自大 ) 。同樣與馬斯克類似的是，Nikola 高管層為了阻止他不負責任的公開言論，甚至一度強行更改了他的推特密碼。

米爾頓也是大學期間就輟學創業，連續創辦了多家公司，賣過報警器，也辦過賣車網站。28 歲那年，他將視野轉向新能源汽車，創辦了一家天然氣卡車公司，幾年后以 1 億美元的價格出售。剛過而立之年就實現了財富自由。

2014 年，32 歲的米爾頓正式創辦了 Nikola Motor Company，雄心勃勃地要做 " 卡車界的特斯拉 "。眾所周知，特斯拉公司名來自科學家尼科拉 · 特斯拉 ( Nikola Tesla ) 的姓，米爾頓就用了特斯拉的名 Nikola 來命名自己的新能源車企。

他選擇的創業軌道也有著特斯拉的影子。特斯拉的產品是從跑車做到轎車，Nikola 則從卡車領域切入。米爾頓想做 " 卡車界的特斯拉 "。但和特斯拉相比，Nikola 選擇了不同的切入市場，做的是電動和氫燃料卡車。2017 年特斯拉也發布了電動半掛卡車，但直到最近才開始交付。

實際上，米爾頓剛創業的時候想做的是電動重卡，但隨后則將重心轉向了氫燃料車輛。雖然他的偶像馬斯克公開嘲諷氫燃料車的想法很愚蠢，但米爾頓卻認為這才是未來的汽車方向。氫燃料車的最大優勢是可以像加油一樣迅速加滿 " 油缸 "，而不用慢慢等待充電。

氫能源生態 市值超福特汽車

米爾頓向市場、投資者和公眾展示了一個幾乎完美的氫能源出行夢想。Nikola 在亞利桑那州購地，同時興建汽車組裝廠和制氫工廠，計劃在幾年之后將氫能源價格降低到接近汽油的水平。

2019 年 4 月，Nikola 正式發布了自重 9 噸的 Class 8 級別 ( 載貨 15 噸以上 ) 氫燃料半掛卡車 Nicola One ( 2016 年就亮相 ) ，動力 1000 匹馬力，拖動 18 輪重卡，續航至多 750 英里，計劃 2021 年開始交付。相比特斯拉的電動重卡 Semi，Nikola 的氫燃料重卡擁有諸多技術優勢，至少是在紙面參數上。此后，Nikola 還發布了氫動力皮卡等諸多車型。

同時，為了吸引企業客戶放棄柴油重卡，米爾頓還為尼古拉設計了顛覆性的商業模式，將在行業首推 " 全包 " 租賃，其中包括車輛、服務、維護和燃料成本，使得長期的全生命周期成本與柴油車型持平甚至低于柴油車型。

這意味著客戶僅需要為使用付費，而不是買下整個重卡，大大降低了企業對新能源車前景的疑慮。按照米爾頓在上市前的說法，Nicola One 的服務訂單金額已經超過了 100 億美元。單是美國啤酒業巨頭安海斯 - 布希 ( Anherser-Busch ) 就預定了 800 輛大卡車，而他們只預定了 40 輛特斯拉的 Semi。Nikola 預計 2024 年銷售額將達到 32 億美元。

Nikola 對外宣布的主要技術合作伙伴包括荷蘭凱斯紐工業集團 ( CHN Industrial，依維柯是旗下公司 ) 、德國的博世 ( Bosch ) 、美國的美馳 ( Meritor ) 、美國的精密鋼鐵公司 Worthington、韓國太陽能方案供應商韓華 ( Hanwha ) 、挪威水電解制氫方案供應商 Nel 等。其中一些企業也是尼古拉 2019 年 5 億美元 D 輪融資的投資方，其中凱斯紐工業集團投資了 2.5 億美元。

正是在這樣的美好愿景下，Nikola 的上市得到了投資者的熱捧。2020 年 6 月，Nikola 通過借殼上市的方式登陸納斯達克，盡管一輛車都沒有量產，他們的氫能源出行愿景依然得到市場熱捧。上市僅僅幾天之后，Nikola 市值就從上市前估值的 33 億美元一路飆升了十倍多。

2020 年 6 月 9 日，Nikola 股價盤中市值一度達到 340 億美元，超過了百年車企福特汽車和菲亞特克萊斯勒 ( 現在改名 Stellantis ) 。而擁有尼科拉四分之一成股份的米爾頓，個人身家也超過 80 億美元。米爾頓豪氣萬丈地表示，" 我們要壓垮福特 F-150。"

2020 年 9 月，Nikola 宣布與通用汽車達成皮卡合作協議。米爾頓表示，通用汽車將為 Nikola 合作生產電動皮卡，Nikola 提供其中七成技術，而通用汽車由此獲得 Nikola 11% 的股權。這一消息再次推動 Nikola 股價飆升了 40%。

這個廣告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一地雞毛 諸多謊言被揭穿

然而，馬斯克的首富狂妄是建立在特斯拉的堅實技術之上，而米爾頓卻是用吹噓與謊言打造了一個泡沫。Nikola 的氫動力夢想泡沫很快就被戳破，股價一瀉千里，留下一地雞毛。

2020 年 9 月 10 日，做空公司 Hindenburg Research 發布了 67 頁的研究報告，指控米爾頓數年來一直虛假宣傳 Nikola，在核心技術參數和產品研發進展上持續作假。Hindenburg Research 的依據來自于 Nikola 一名內部人士的匿名爆料。這份做空報告揭穿了米爾頓的欺詐造假丑聞。

米爾頓一開始迅速駁斥了做空報告，并承諾要就指控一一對質，還宣布要起訴 Hinderburg 誹謗。他充滿自信地在推特上寫道，" 懦夫才會跑路，領導者會繼續戰斗。" 但在隨后的幾個交易日里，眼看著 Nikola 股價連續大幅下跌，市值蒸發了超過一半，米爾頓卻沒有了下文，不敢再公開回應。

在隨后的幾天時間，有知名財經媒體連續跟進，驗證了 Hinderburg 做空報告揭露的造假細節。四天后，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 ( SEC ) 和司法部啟動了對米爾頓和 Nikola 的證券欺詐調查，投資者也聘用律所開啟了欺詐訴訟。

那么，米爾頓到底說了哪些謊言？Nikola 此前發布了一輛氫動力重卡在沙漠公路中馳騁的商業廣告，展示自己的半掛卡車產品性能出眾技術成熟。但實際上，這輛卡車只不過是一輛原型空殼車，根本不能行駛，是被卡車拖上山坡滑行而已。這個完全造假的產品廣告是由米爾頓親自 " 打造 "，也是按他的要求發布的。

米爾頓的謊言還遠不止于此。Nikola 所謂已經拿到重型卡車的百億美元訂單金額只不過是企業客戶的訂購意向，而不是真正的訂單合同。Nikola 和通用汽車的合作協議，實際上只是通用汽車向 Nikola 提供氫電池，Nikola 發布所謂的氫動力皮卡甚至是改頭換面的通用汽車卡車。在欺詐丑聞被曝光之后，2020 年 11 月底通用汽車宣布放棄與 Nikola 的合作協議。

諸多證據顯示，米爾頓的虛假宣傳已經肆無忌憚。他對外宣稱 Nikola 自己就可以生產氫燃料，而且成本可以降低到每公斤 4 美元，只有其他氫燃料生產商的三分之一。但 Nikola 內部人士證實，這家新車企根本就沒有生產氫燃料的技術能力。

所謂新款皮卡只是改頭換面的通用汽車產品

一地雞毛 面臨性侵指控

在諸多謊言被揭穿之后，2020 年 9 月 20 日，米爾頓辭去了 Nikola 執行董事長的職位。根據他和 Nikola 達成的離職協議，米爾頓在未經 Nikola 允許的情況下不得在社交媒體或是其他任何網絡平臺評論 Nikola。9 月 22 日，推特有消息稱米爾頓在亞利桑那機場被美國聯邦調查局 ( FBI ) 逮捕，還引發了媒體跟進報道。雖然這一消息并不屬實，但又一次引發了 Nikola 投資者的信心崩盤。此后，米爾頓關閉了自己的社交媒體賬號。

2020 年 9 月是米爾頓的噩夢之月。除了欺詐丑聞曝光，他還面臨著幾名女性的性侵指控，受害者甚至還有他的親表妹。盡管米爾頓對這些性侵丑聞一律予以否認，但他的公眾形象已經徹底毀滅，后續還將面臨著訴訟指控。

先是米爾頓的表妹指控他曾經在 1999 年曾經性侵自己。1999 年性侵發生之后，只有 15 歲的米爾頓表妹就曾經向當地警局報案，也告知了家族成員，但米爾頓并沒有受到起訴。就在同一個月，另外一名女性也指控米爾頓在 2004 年性侵只有 15 歲的自己，指控他癡迷于未經世事的少女。這一指控目前還在調查過程中。

站出來指證米爾頓欺詐的，甚至還有賣房給他的房產賣家。2019 年，米爾頓斥資 3250 萬美元在猶他州購置了一個 2000 多公頃的巨大莊園，滿足了自己的西部世界夢想，也創下了猶他州的房屋交易記錄。

然而，這個莊園的賣家出庭指證，米爾頓向他描述了 Nikola 的未來氫能源愿景，誘使他接受用 Nikola 未上市的股票來出售莊園。隨著 Nikola 騙局被揭穿，股價也急劇下跌，這個賣家因此損失慘重。

正如紐約南區聯邦檢察官威廉姆斯的法庭陳辭，米爾頓曾公開表示，自己的目標是成為福布斯財富排行榜上的前百大富豪，他在貪婪和利益的驅使下一次次欺騙投資者。

" 米爾頓就是一個騙子 ( Con Man ) 。他向投資者撒謊，騙取他們的金錢。就讓米爾頓的案件成為一個警示，告誡任何企圖以短平快造假，騙取投資者資金的人們。騙子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 It won ’ t end well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