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筆糊涂賬

文｜陳首丞

編輯｜張友發

這個星期，抖音賬號漲粉最多的賬號，是只發了一條文字聲明的 " 邵雨軒 "。

事情起源于一個星期前，" 邵雨軒 " 本是抖音大號 " 瘋產姐妹 " 的出鏡角色，在賬號的設定中和幕后角色 " 張小花 " 是一對姐妹 CP。兩人憑借幽默的閨蜜日常吸引到了近 4000 萬粉絲，但他們現在決定 " 分手 "。

" 即使這一站分開了，下一站還會再見 "

在其官方賬號上，一直以來從不出鏡的張小花以她的口吻寫了一封分手信，向粉絲講述了兩人的心路歷程：邵雨軒想要換一種生活，兩人彼此尊重，并和平 " 分手 "。4000 萬粉絲的賬號交給張小花打理，邵雨軒則重開了個人號。

某種程度上，張小花作為創意人員和攝影師類似于網紅產業中的 MCN 機構，而邵雨軒作為出鏡角色，則類似于簽約藝人。

兩人的分手，并沒有鬧到 " 游絮 " 和 " 浪胃仙 " 那樣撕破臉的地步，反而權屬清晰、各自安好。張小花的 " 分手 " 文案寫得清新脫俗，聞者無不傷心，繼而發笑。對于當事人來說，這個結局雖然不算完美，但也足夠體面。邵雨軒說走就走的瀟灑，甚至能讓觀眾品味出一絲江湖氣。

但從行業的角度來看，" 瘋產姐妹 " 核心出鏡角色出走，對于該賬號商業價值的損傷，是難以想象的。

起家容易守家難，無意中走進網紅產業中的張小花和邵雨軒或許想不到她們有一天可以變成 4000 萬粉絲網紅，也就更無從設想如此的結局，但對于更多尚且還沒走到這一步的從業者來說，一切還有機會從頭設計。

無意成就的流量密碼

瘋產姐妹在抖音擁有 4300 萬粉絲，是當之無愧的 " 頂流 "。

與其他頂流相比，瘋產姐妹入局不算早，2020 年 4 月開始拍視頻，并沒有吃到最早的抖音流量紅利。與 " 劉畊宏 "" 張同學 " 等新晉頂流相比，瘋產姐妹也缺少爆款話題帶動粉絲增長，兩年多來，幾乎僅依靠自然流量完成粉絲裂變。

當然，與所有一朝變頂流的抖音網紅相似的是，瘋產姐妹也有一條爆款視頻助推了其成為頂流。這條視頻至今還被瘋產姐妹置頂在首頁。簡述其內容就是，張小花不讓邵雨軒把桃子摘下來，于是邵雨軒便在沒有摘桃子的情況下把桃子吃了。

分手之后桃子視頻還在第一條

這條 " 閨蜜相處的‘異常’ " 隨后帶來了三百萬以上的點贊，漲粉也就順理成章。

不過，對于偌大的抖音來講，任何一個頂流對于其他幾億沒有關注她的觀眾來講，或許都是陌生人。瘋產姐妹的 " 頂流 " 位置，缺少類似張同學的主流視角關注，也沒有劉畊宏帶動的全民健身風潮，更多情況下，只是在一個 垂類上做到了頭部。

這個垂類，就是抖音流量最多、起號最容易、頭部最密集的領域：劇情號。

某種程度上講，劇情號是短視頻進入大眾化時代后對內容進行探索的新事物。抖音內容最為豐富也最為出名的顏值類內容，多少與抖音最開始的 " 音樂社區 " 屬性有點關聯。而劇情號，則有點模仿曾經第一網紅 "papi 醬 " 的意思，并進行抖音式的簡化后產物。

2018 年時，多余和毛毛姐的爆火，是劇情號在抖音的第一次勝利。在那條頗為出圈的視頻里，毛毛姐模仿一個剛剛走進酒吧的農村人在蹦迪，一邊蹦迪一邊喊出：好嗨哦，感覺人生到達了巔峰。

這段頗為喜感的視頻隨后在多個平臺被轉發，還一度成為了 B 站鬼畜的素材來源，并迅速幫他助推成為大網紅。隨后不久，無憂傳媒下場與他簽約，毛毛姐和許多網紅的人生路徑相同，從隨手一拍晉級成為職業網紅。

毛毛姐再演經典視頻

在那條視頻里，毛毛姐幾乎給后來的劇情號的內容定了一個范式。

首先是要制造強烈的沖突，不用怕過于夸張，沖突越大越好。同一件事情小學生 VS 大學生、城里人 VS 農村人、媽媽 VS 爸爸，只要有一定的可對比的空間，就可以拿來制造劇情的矛盾，并形成節目效果。為了強化這種矛盾，甚至要核心對比打在視頻封面和標題上。

配以封面的 " 合集 "

其次便是表演要夸張，短視頻只要 15 秒，能在最短的時間里吸引用戶的注意力最重要，因此所有過于細膩的表演都是多余的。緊接著，除了主角之外的演員也是多余的，一個合格的劇情號演員，至少也要會演三個角色。

最后則是，在經過數年的驗證后，劇情號只能有喜劇這一種類型。不夸張的說，劇情號改名叫喜劇號，大部分情況下也是成立的。凡是不搞笑的內容都沒辦法大火，短視頻追求的就是短平快，要爭取讓觀眾在 15 秒內樂出來并獻出他們的點贊和評論。

滿足了這三條定律，哪怕不會成為爆款，也能夠輕松獲得流量。且這三條定律至今仍然還適用于百分之九十九的劇情號網紅，很少有能夠超越其中的。即使有，也只是對細節進行縫縫補補。

瘋產姐妹，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張小花和邵雨軒兩人的告別信中，兩人都表示對 " 火 " 意想不到，有被命運偏愛的感覺。她們對能火這件事意想不到，也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但事實上，他們無意中進入的這個領域，正是抖音流量最為充足的地方。

成也姐妹，分也姐妹

當然，抖音的劇情號多如牛毛，幾十萬粉絲乃至上百萬粉絲的賬號比比皆是，為什么邵雨軒和張小花能憑借 " 瘋產姐妹 " 做成四千萬粉絲的賬號？

還是那句話，網紅產業最重要的仍然是出來面對觀眾的 " 人 "，觀眾一開始消費的是內容，緊接著就會憑借內容去成為人的粉絲。因此，出來面對觀眾的 " 人 " 是否討喜，也就成了網紅能否大火的關鍵因素。

從這個角度來說，瘋產姐妹雖然走的是劇情號路線，甚至也有一些幕后劇情策劃，視頻內容也很符合劇情號三大定律。但 " 邵雨軒 " 作為出鏡的角色，相比其他明顯在表演的演員，有著明顯的優勢。

一位瘋產姐妹的粉絲告訴毒眸（ID：DomoreDumou），" 邵雨軒 " 從長相上貼近普通人，很能讓用戶有代入感，" 好像就是自己的閨蜜一樣 "。另一方面，" 邵雨軒 " 的性格相對來說也比較活潑，大大咧咧好動真實，很能讓人有親近感。

分手后在微博發長文感謝

最為重要的是，" 瘋產姐妹 " 的劇情，建立在閨蜜之間的感情上，并以此作為基礎向外延伸。也就是說，無論內容是什么，劇情的核心都有一個姐妹情的核心在，這很容易讓觀眾與之共情，最終在長年累月的觀看中和視頻中的創作者形成情感連接。這一點，則是其他劇情號網紅難以渴求的。

觀眾表達理解與共情

這種粉絲粘性最終也反映在了賬號的數據上，翻閱瘋產姐妹最近的視頻可以發現，其每條視頻的點贊量都在百萬以上，在日益內卷流量愈不可控的后抖音時代，這種穩定且高的流量數據，不知能讓多少 MCN 機構眼紅。

極高的流量隨之換來極高的收入，有行業人士表示，瘋產姐妹的廣告報價約為 50 萬一條。而一位同樣在抖音的劇情號達人告訴毒眸，他約有 600 萬粉絲，廣告報價 10 萬一條，一個月的廣告量刻意控制在 5 條以內。僅以此粗略測算，瘋產姐妹的年收入就在千萬以上。

千萬的收入隨即帶來一個新問題，錢該怎么分？這也是網友關注的核心問題。

當然，在其任何一方都沒有對此做出表態的時候，任何揣測也都是隔靴搔癢。但有一個答案卻是明確的，行業里所有類似的事件，幾乎都是分紅不均。

回過頭來看，李子柒跟微念鬧矛盾，是由于股權問題和資本手段；游絮和浪胃仙分家，與賬號歸屬權和分紅息息相關；小翔哥和震驚文化的矛盾，也出于投入和分紅的不平等。

小翔哥發布視頻解釋前因后果

有業內人士告訴毒眸，這種問題沒有完美的解決方案，一個較為腹黑的方法是不讓網紅做太大以至于可以脫離 MCN 的控制，而另一種方法則是隨著網紅的粉絲成長調整跟網紅的收入分成比例，讓網紅能夠拿到自己滿意的數字。

但對于瘋產姐妹這種 " 草臺班子 " 來說，嚴密的合同以及明確的分成都是難以想象的，更多時候，這些分成都僅僅是一筆糊涂賬。對于夫妻檔來說，糊涂賬還有辦法解決，畢竟最后都是一家人。而對于關系事實上沒有那么緊密的 " 姐妹 " 來說，分手也只是遲早的事。

2022 年 5 月 20 日，這個有點特殊的日子，瘋產姐妹發布了最后一條視頻，視頻中邵雨軒沒有給張小花準備禮物，張小花則略帶開玩笑的說：" 在你眼里，我是你的朋友嗎？你把我算做什么東西啦！"

自此開始，她們停更至今。

合拍，不如聯動

瘋產姐妹雖然沒有簽約公司，但兩者之間明確的分工（張小花負責幕后邵雨軒負責臺前）都很像 MCN 和出鏡演員之間的關系。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兩人既是 " 姐妹 " 也是合作伙伴，才共同把賬號做成了抖音頂流。

但兩人復雜的關系和或許并不清晰的分成制度，都讓這種合作走到了終局。此時，另一個問題被擺了出來：如何才能避免這種問題發生？事實上，瘋產姐妹的流量核心。一在于劇情號的賽道，二在于姐妹之間的情感關系。但后者，其實不必需要同一個賬號就可以實現。

不久前，抖音剛剛上線了一個新功能 " 共同創作 "，這個功能與 B 站早兩年就開發出的功能 " 聯合投稿 " 基本一樣，主要作用是可以讓出鏡的演員所有的賬號都可以在視頻下方出現，可以迅速實現大號帶小號，形成矩陣賬號的作用。

對于 B 站來說，這個功能孵化自社區內部的文化，UP 主之間互相認識并成為朋友，乃至一起做視頻，最后由官方開設一個功能，讓參與制作視頻的每一個 UP 主都能共享流量激勵或者名列其中。從用戶到社區的功能，最終又被廣泛地運用到用戶之中。許多 UP 主的下場參與，則將這項功能發揚光大。

僅以 B 站的生態為例，2021 年時，由 UP 主 " 力元君 " 和 " 雨哥到處跑 " 參與制作的 " 蹭飯挑戰 " 系列和自制綜藝 " 下一個是誰 " 系列，幾乎每一期都成為了 B 站日榜第一的作品。

同期的 UP 主也注意到了這點，UP 主 " 小潮院長 " 在自己開設公司后，便一口氣開設了兩個新賬號，各賬號之間既獨立運營有自己的分區，又會互相串場形成聯動，通過這種方式，兩個新號粉絲迅速突破百萬，并實現商業化。

抖音的 " 共同創作 " 功能要更晚，則是由于抖音大 V 之間的聯動要出現地更晚，相比于 B 站，抖音作為社區的屬性要遠遠弱化，這也使得網紅作為普通用戶之間的關系沒有那么緊密，再加上如果各自簽約不同的公司，那聯動的難度也就更大。

但聯動帶來的流量收益是可觀的，無論是素人大 V 自發抱團，還是同一個公司為了讓流量互相吸引，眾多大 V 聯動也就成了必然到來的事情。" 共同創作 " 功能則應運而生。即使是瘋產姐妹，也在停更前的一段時間里，密集地和其他抖音網紅進行了聯動，聯動人包括 " 陸仙人、瘋狂小楊哥、林依輪 " 等多位大 V。

瘋產姐妹聯動陸仙人

在聯動的過程中，一條視頻既可以將創作者的 IP 價值疊加，獲得更多的流量基礎，同時也能讓本身從不相見的兩個內容創作者產生化學反應，制造更好的節目效果。尤其在 " 劇情號 " 這一領域中，創作者的聯動還可以用不同角色扮演的形式來體現，最終用人設 + 角色形成流量最大化。

而即使是劇情號之外，眾多抖音顏值博主也發現了聯動這一流量密碼，既然觀眾容易審美疲勞喜新厭舊，就干脆姐妹團一起出鏡，甚至也有精細化的運營方式，兩個視頻賬號既穩定聯動，同時又分風格去運營，一個賬號做顏值，另一個賬號則做劇情。

對于此類賬號而言，觀眾或許很難將兩者嚴格細分，更多時候消費的正是類似瘋產姐妹的 " 情感鏈接 "，但好處則在于，這種方式極大程度地降低了其中一個人單飛的風險，即使合作伙伴中途退出，影響也不會太大。

另一方面，針對大號進行矩陣小號孵化也是可行的方式之一。如今邵雨軒雖然公布了個人賬號，也幾乎在一瞬間漲粉三百多萬，但缺少持續的運營讓這個小號相比 4000 萬的大號仍有很大的差距。若從一開始，賬號的運營者就針對性地孵化小號，那一方獨立單飛，也不會對賬號造成本質損傷。

當然，對于瀟灑的邵雨軒來說，這些身外事或許不用過多在意了。半夜起來，還是可以繼續去閨蜜家門口丟垃圾。